​禅意与烟火间的矛盾绽放:黄庭坚《花气熏人帖》赏析

禅意与烟火间的矛盾绽放:黄庭坚《花气熏人帖》赏析

“暮春之初”这是历代文人向往和困惑的时节,当这种情绪凝聚在黄庭坚的笔尖,“花气熏人欲破禅”的墨痕在宣纸上爆开了一团矛盾的烟火——这是中国书法史上最神秘的中年自白书。

台北故宫珍藏的《花气熏人帖》不过尺幅见方,却封印着北宋文人精神分裂最剧烈的28个字:

花气薰人欲破禅,心情其实过中年。

春来诗思何所似,八节滩头上水船。

《花气熏人帖》

表面吟咏春困,实为灵魂造影。首句“破禅”隐喻仕途理想与佛道超脱的撕扯;次句“中年”直指元祐党争中的政治困局;后两句以险滩行舟喻人生之艰辛,每个意象都是多重隐喻的叠加态。

细观“花气熏人”四字由收渐放,下面三字再收再放,似乎感受到在“破禅”的那一刻心里的挣扎。

第二行虚实相间,“情”字左右结构之间有意留出较大空白,而上面的“心”和下面的“其”却正好位于这处留白的上下位置,好像围棋中被吃掉的一子。到了下面的“中”字,这一竖非常的精彩,前半段如挥舞的剑气,下半段则是春蚕吐丝般的游痕,启功先生曾形容其:如同老将军深夜舞剑,前半式还是沙场劈砍,后半式已转入太极推手。

第三行“年”字上方一撇如利剑劈空,犹如《哪吒2》里面的破空抓划开的一道裂痕。而接下来的三横却锋毫铺开,犹如筑起的一道城墙,与“破空抓”形成强烈的对比。“年”整体较长,下方的“春”字整体收紧,而接下来的“来”字又上下拉长,再往下“诗思”二字也是以收为主。“何所”二字也很精彩,用笔连绵,特别是“所”字下面的连绵用笔,犹如五线谱上的乐章,引人注目。

后面的两行字,绽放了黄庭坚在禅意与烟火间的矛盾,用笔要么锋毫铺开力道十足,要么枯白用笔似老藤缠绕,品味再三,似能感受到书家心里的愁绪。后世评此卷书法:读此卷如驾颠舟过瞿塘,每笔都是生死一线的艺术赌博。

这卷矛盾之书最终在台北故宫的恒温展柜里完成宿命轮回。当4K显微镜头捕捉到“上水船”三字中暗藏的三枚花瓣压痕,忽然读懂黄庭坚在元祐年间的精神突围——他用书法的阴阳矛盾记录了中年危机,让笔墨成为情怀的延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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